從高中棄學跳級NBA開始，二十多年來，你記得的是什麼樣子的 Kobe Bryant？

Kobe 的生涯初期，有天他和當時仍在洛杉磯每日新聞（Los Angeles Daily News）任職，當時負責湖人新聞的記者 Howard Beck，在訓練後聊到：「嘿，Howard，你打不打高爾夫？」，Kobe 一邊說著，手指一邊比著休息室裡面電視螢幕正在轉播的高爾夫公開賽，Howard Beck 回應：「不打，你呢？」

Kobe 說：「我不做任何我達不到頂點的事。」，Howard Beck 習慣 Kobe 一貫自信，繼續問到：「那籃球呢？你夠頂尖了嗎？」，Kobe 說：「當然。」

如果回顧 Kobe 的生涯，他絕對和「完美」兩個字搭不上邊，但過去這些年任何一個無論人格和生涯功績更接近「完美」的名人堂球員離世，卻都沒有他的影響力，這並不難分析為什麼，甚至每個人都可以說出一套論述，但如果把他為什麼有這麼大影響力原因回歸到他個人身上，大概不脫幾個特質，自信且自負，不畏批評，努力實踐。

其實 Kobe 的真實形象二十年來不是一成不變，後來離開洛杉磯每日新聞的 Howard Beck 說，一開始 Kobe 其實非常溫暖，像是大男孩，他會親切地介紹當時來看他訓練的兩個姊姊，他有問必答，只是帶著一貫自信。

他曾經笑著介紹他的高中教練：「就是他教我不要傳球的。」雖然他是高中跳級生，但在他之前的高中球員不是因為學業成績和場外問題進不了大學，就是家中經濟已經不允許他們多到大學練個1、2年，但 Kobe 不是，有個前 NBA 球員和歐洲職籃經歷的父親，從小在義大利外國環境長大還會彈鋼琴，高中畢業的學業成績足以讓他以一般學生身分進入大學，比起其他高中球員，他更多一分自信，氣質和談吐也格外不同。

但他第一次的改變，從 2003年場外性侵疑雲開始，雖然官司最後和解收場，但無疑給Kobe帶來很大很大影響。他從生涯初期連 Jerry West 都要他成為俠客身邊的 Scottie Pippen，但他從這時候開始，第一次自稱「Mamba」，因為他想把場上的表現和場下的他分開，他曾說：「我以為我在頂點，但當一切負面新聞接踵而來，整整一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過，我有兩個選擇，繼續不知道下一步會走向哪裡，或是更有力的掌握自己人生。」

很多人一開始並不瞭解 Mamba 的意思，到底和 Kobe 本人有什麼區別，他用個很有趣的比喻，「我上場的時候，你看到的不是 David Banner，而是浩克。」

那時候 Kobe 變得更接近現在這個樣子一點，球場外，他和家人的關係因為娶了太太 Vanessa 而觸礁，曾經和 Vanessa 的關係因為性侵而降到冰點，他咬緊牙關，但頭從沒低過；球場內也是，他會在半夜三點起床訓練，他在沒人的體育館也擺滿椅子，他會在媒體前批評：「我和 Smiush Parker、Kwame Brown 同隊都差點拿到年度 MVP，但你批評我出手太多？」

「不瘋魔，不成活」霸王別姬裡面經典台詞或許是曼巴精神在中文裡面最貼切的涵義，也最接近這段期間的 Kobe，他每一次的大小錯誤都被記下，被貼上標籤，他也沒想把這些標籤撕下。他像是發狂似的把個人表現拉抬到聯盟頂尖，甚至連全明星賽都和 Gregg Popovich 討論練球菜單，直到他跨過頂尖，湖人的招牌和傳統壓在他身上，但他沒被壓垮，帶著他自己和球隊緩步而行，然後達到顛峰。

Kobe 一心想成為最接近 Michael Jordan 的球員，他學 MJ 的打法，學他講話，學他一言一行，他成為公認最像 Jordan 的球員，連 Jordan 也說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很多被貼上「Jordan 接班人」標籤的天才們，沒一個真的扛起這個招牌，十多年裡面，只有 Kobe 扛了起來，就連 Gregg Popovich 都說他說：「有著人類軀體的超級英雄。」，要說 Jordan 是上帝下凡，Kobe 就是血肉之軀成為時代象徵。

大家都知道 Kobe 自我要求很高，但與 Jordan 不同的是，Jordan 從沒當過一個好的 mentor，甚至連同隊過的 Jerry Stackhouse 還曾公開表示過希望沒和 Jordan 當過隊友。如果說 Jordan 是一種潮流，一種命中注定超脫於整個世代的王者；Kobe 就是一種精神，論先天條件，他可能還排不上當代前三，論爆發力他比不上 Vince Carter，論速度和引人注目程度比不上 Allen Iverson，論身高他比不上 Tracy McGrady，更不用提晚他一個世代的 LeBron James 和 Dwayne Wade。但如果論影響力，這世代求員從 Buddy Hield 到 Trae Young 再到 Joel Embiid，無論位置、打法和跳投身影像不像，都受到他啟發並傳承著。

如同過去有人問他，他是不是已經在籃球達到頂尖，他的回答除了肯定，還帶著自負，但一如職人精神，二十年生涯過去，幾經生涯的高低起落，他的自信與自負始終是讓 Kobe 沒忘記為何自己是 Kobe 的最重要核心，當年輕的他想成為下一個 Jordan，卻沒想過二十年後自己的精神啟蒙了整個世界，甚至不僅只有籃球圈。

他生涯最後一刻，他對 Staple Center 裡面滿場球迷說：「Mamba Out」，短短三年後，他的華麗謝幕，無論討厭他和喜歡他，這一刻很難不懷念且尊敬他，或許這一刻他才真正成為了 Kobe，宛如帶著長長尾巴的流星，劃過天際二十年，說長卻短，一個誰都無法複製的永恆回憶。

古小古 / 資深籃球作家古硯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