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我是新時代白癡，我至少會發 E-Mail！」，UCLA 總教練 Mick Cronin 澄清，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不僅打亂了全世界籃球比賽，對於 NCAA 來說，連招生計畫都亂了，更嚴重的是，很多教練在疫情期間才發現，他們對於數位科技至少落後二十年。

疫情之下的的數位代溝

在疫情期間，有些教練團會改用最近極具爭議的視訊軟體 ZOOM 或者是 FACETIME 和球員面談，成為非常時期不得不採用的手段，但問題又出現了，在這次疫情中大家才發現，原來很多頂尖名校的總教練，不要說怎麼用視訊，甚至很多人連收發 Email 都有問題。

當然有像是 Houston 大學總教練 Kelvin Sampson 一樣，早在疫情擴散前就做完視訊教學測試，早早做好準備的大學教練，但更多人其實根本已經不知道和 3C 科技脫節幾十年。

本季首季執掌 UCLA 兵符，後半球季打出強勢大反攻的 Mick Cronin，在疫情爆發之後，校方曾舉辦一次視訊會議，會議最後，管理員希望 Mick Cronin 講解一下疫情期間運動員在校內有那些設施可以用，Mick Cronin 欣然答應，他自豪會發 email，這已經算是 NCAA 名帥中「科技力」的高標。

這股發自內心的自信簡直讓人不敢直視，不過 Mick Cronin 對於電腦的理解，也僅止於他會發 email，他連社群帳號都沒有，手機裡當然沒有其他社群 app，有人教過他 ZOOM 怎麼用之後，他會用視訊會議功能，但當他第一次自己從連線開始操作，他發現他不會登入帳號，他只好求助他 13歲女兒，「我女兒做了 13歲女孩會的，然後她跟我說她很忙，下次這種事情不要麻煩她。」第二次登不進 ZOOM 他沒辦法找女兒救援，只好打電話找助理求救。

四月初，很多美國媒體記者很震驚，因為他們接到北卡大學老教頭 Roy Williams 通知，他要和媒體開一個 ZOOM 的線上記者會，震驚的當然不是 Roy Williams 要找媒體們聊聊，而是他竟然會和數位科技扯上邊，以前 Roy Williams 曾經對媒體講過一個冷玩笑，他從不發呆（twit），但其實是 twit 和 tweet 同音，指得是他沒有社群帳號。

Roy Williams 今年 8月就會滿 70歲，對於一個年屆古稀，執教三十年的名人堂老教頭來說，科技對他是個很遠很遠的名詞，據說他和數位科技的互動，僅止於他會撥手機，不確定會不會發簡訊。

「Roy 會用 ZOOM？不可能！」Gonzaga 總教練 Mark Few 聽聞時大驚，這幾年 Gonzaga 雖然是 NCAA 強權中唯一有系統大量採用外籍生，2019年還曾經有過陣中六名國際球員參加希臘 U19 世青賽，讓 Mark Few 乾脆直接飛到希臘去關心子弟兵的奇聞，但國際球員用得多不代表他資訊蒐集比別人厲害，他甚至以自己是現代盧德主義（Luddite）實踐者自豪。

盧德主義是 19世紀英國對抗工業革命自動化紡織業，保障手工紡織的社會運動，到了現代被引申為提倡簡樸生活的反全球化主義，Mark Few 很自豪他連筆記型電腦都沒有，而且前幾年連 email 信箱都用不著了─ 因為他沒辦法一一回覆所有信件，即便有些他根本不必回，但十足老派的性格讓他決定遠離大部分電子產品，除了一台他拿來看助教幫他剪好情蒐影片的 iPad 之外。

Few 承認，長年沒接觸 3C，確實讓他一開始用 ZOOM 這些視訊會議軟體有很大障礙，這些教練之所以會和 3C 科技有距離，主要原因除了大多數名教頭已經六十甚至接近七十歲高齡，加上平常剪片情蒐有助教負責，就算有人有社群帳號，也有助理幫忙發文整理，教練本人真的可能連 twitter 都不會發，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打開自己配發的筆電， West Virginia 總教練 Bob Huggins 就說：「我是有台電腦，不過上次認真學，是拿來玩接龍之類的紙牌遊戲。」

這些教練過去什麼都有人幫忙打點好，只要用經驗和執教哲學做出最後判斷，但現在光是招生怎麼找球員就出了大問題，Few 說：「每次我用到一半，叫我太太幫我看到底電腦又出什麼問題，我太太只會大喊『Oh my god！你到底又對電腦做了什麼！』，我只能說我和科技就是油水不互溶。」

招生的困境

Arthur Kaluma 是一個 6呎 7吋，210磅的美國高三前鋒，他準備在 2021年準備上大學，他在各大招生網站被評價為四星級，他全美排名 57，已經收到包含雪城、Kansas、Oklahoma State、Texas Tech在內許多大學名校獎學金，對他這樣的球員來說，高三升高四的夏天絕對是人生終至關重要的一年，尤其暑假期間開打的 AAU 和 Peach Jam，對 Kaluma 這種已經收到一定名校肯定，但還要繼續爭取更多名校關注的球員來說更是如此。

Arthur Kaluma 認為過去這一年從體能不錯的瘦長前鋒，過去一整年已經增重加強對抗性，加強投籃，準備在名校教練面前大展身手。「我本來已經準備好統治球場，然後，世界一瞬間全變了。」

例如去年和和北卡大學簽下意向書的 R.J. Davis，他在去年年初還是排名在當屆兩百名外的後衛，加上身高只有 5呎 11，要受到名校關注實在很有難度，但 AAU 開打之後，他打得不比排名前 40的隊友 Lance Ware 差，短短一個月排名暴衝到前 60，最後獲得北卡大學垂青。近年最有名的例子是 Obi Toppin，他在高中畢業的暑假前，身高只有 6呎5，連一份樣樣的 D1 Offer 都沒拿到，才在高中畢業選擇去 Mt. Zion Preparatory 多打一年預科學校，又長高 4吋，才拿到獎學金進入 Dayton，最終大二成為全美最佳球員以及選秀前三順位大熱門。

NCAA 招生期有時間限制，春季招生期要在四月的第三個星期三之後才開始，但現在因為美國各州進入緊急狀態，別說出境，連踏出家門都有問題。NCAA 已經禁止教練到各地招生，影響最大的絕對不是全美排名前三十的超級高中生，甚至不是 Arthur Kaluma 這一類，而是那些還在力爭上游，高三高四突然開竅的無名球員，這些球員通常不會在高四之前拿到好一點的offer，或是根本默默無聞，很多人不是實力不夠，只是打不上知名 AAU 球隊，關注度差了一點。

一般招生流程，通常是大學教練到現場看到某個球員有興趣，留下聯絡方式，教練到家拜訪，球員到學校進行正式參訪，最後簽下意向書，但現在連第一關都沒有，整個招生模式突然被打亂，別說高中生措手不及，很多教練都不知道怎麼辦。

Arthur Kaluma 說：「我對於這些球員感到很難過，我們打比賽，一定會有那些根本不認識的球員某場比賽突然爆發，但今年已經沒這種機會了。」

那些 Mid Major，以及身處在五大聯盟苦苦掙扎的總教練們更為煩惱，他們大部分都招不到全美排名前一百的高中生，因此都是看到好的球員就先納入招生雷達裡面，別說要招哪些人，有些教練每次出去考察球員，連預計會送出幾份獎學金都不知道。現任 Arkansas 總教練 Eric Musselman 說：「對我們來說春季可以是一年最重要的時刻，但現在卻白白讓時間溜走。」

有些教練會改用遠距離面試的方式，例如 Tennessee 助教 Kim English 就會向有興趣的高中球員寄出幾支 Tennessee 和 NBA 影片，要他們看完其中防守部分，要他們提出其中錯誤，Tennessee 是 NCAA 防守強權，這種方式過去他們沒有用過，但他也承認，他們已經完成今年招生，這套方式只能用在明年畢業的高中生，「其實就是和球員保持新鮮感，當然我們也會和他們討論他們的比賽，在招生過程中保持新鮮感很重要。」

Ohio State 總教練 Chris Holtmann 說：「我想疫情當下，每個人都很焦慮，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回到正常生活？甚至我們都想不到有什麼方式能夠回復到原本正常生活。」有教練形容說疫情期間招生，可能變成教練在空無一人的萬人體育館中，拿著手機或是鏡頭，透過 Facetime，和那些準備招募的高中生講上幾個小時，我們學校設備有多好，運動氛圍有多少傳統，但什麼都碰不到。

每個獎學金用在誰身上，對於學校來說當然是錙銖必較，康乃狄克大學總教練 Dan Hurley 就說：「想要了解一個人，一般至少都會吃幾次飯，喝過幾杯咖啡才能慢慢認識一個人對吧？球員也是一樣，如果想憑一段網路視訊或是幾通電話遠距離，就決定怎麼用一個獎學金，這是很冒險的。」

Arthur Kaluma 本來希望今年暑假可以搞定自己大學去處，但現在不得不等上幾個月。在疫情當下，甚至美國已經有大學因為疫情影響招生，只能關門大吉，連帶原本該校運動員都只能再度投入招生市場待價而沽。

NCAA 預計將在這次疫情期間損失超過 3.5億美元，一環扣著一環，疫情緩解之前，除了「三月瘋」的 NCAA 錦標賽沒得打，無論接下來年底男籃怎麼開季，是不是依然不能有觀眾？疫情衝擊依然遙遙無期的時候，無形放大了原本沒有注意到的陰暗面。

"Outside the HOOP" 是資深籃球作家古硯偉的專欄，解析更多關於籃球的迷人故事。